小卡片：从治明史到做科研

 

吴晗（1909-1069）是浙江省义乌市苦竹塘村人，以治明史而称名。小时候，我的家乡人说起邻村的吴晗，曾经讲过有关吴晗的故事。其中一个故事是关于吴晗借书的。据说他小时候曾经从十几里地外的一户人家借了本书，在回家的途中边走边看，还没到自家门口就把书读完了。于是这位吴晗同学掉头就去还书，书的主人很是诧异。当吴晗说已经把书读完了时，书的主人深表怀疑并决定考上一考。而我们这位吴同学竟能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书中的内容。因为这是很小的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的故事，所以现在也记不得吴晗具体是到义乌的佛堂还是金华的鞋塘借的书，也不知道他借的是什么书，但起码家乡人是在颂扬这位吴同学具有惊人的记忆力。后来我到了北京，在网上读了吴晗的学生发的一篇文字，题目叫《回忆吴晗先生治明史的方法》。在那篇文字里，我发现这位记忆力惊人的吴同学居然把抄卡片当作治史的妙法传给他的学生。这一点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后来又听说，吴晗摘记卡片的方法还是得自于胡适之先生的指点，而且吴同学为了专治明史曾经摘记了不下200,000张的小卡片。

 

除了上面的吴同学为了治史要寻章摘句外，舞文弄墨的人难免也要寻章摘句。除非你有钱钟书作《管锥篇》、陈寅恪作《柳如是别传》那样的非凡记忆力，治史也罢，舞文弄墨也罢，小卡片确实是一件法宝。几年前Meg Ryan主演了一部片子，名字叫《裸体切割》（In the Cut）。那些比《本能》还激情的场面固然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真正让我记忆犹新的却是，Meg Ryan演绎的那位大学教师，好像是教语言的，时不时地在墙上粘上一两句有意思的语句。类似的情节，还有李长吉的锦囊觅句、果戈理的餐桌边上抄菜单。小时候，我的一位老师教导我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一直记得这句话，却也一直没有很好地去实践。也许这是因为我已经不再去追求舞文弄墨的作家之梦了，也没有去读那据说需要坐冷板凳的文科，改与细胞培养瓶、流式上样管打起了交道，也就是说我做起了科研。

 

可是，做起了科研，你也得写文章呀，有句话叫做“publish or perish”。于是，我们还得舞文弄墨。只不过，现在“弄墨”变成了敲键盘。治史的吴晗、搞语言学的大学教授、写诗的李贺、写小说的果戈理、还有“publish or perish”的搞科研者，推而广之，所有需要通过码字来为人类文明作点贡献的人，都需要在平时就注意积累素材，都需要吴同学从胡先生那继承来的小卡片。

 

我们需要用小卡片来干些什么呢？

 

（1）帮助自己追踪科学的进展。

 

摘记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归纳总结的过程。

 

教科书永远都是过时的。昨天老师在课堂上还在说HCV的受体分子包括claudin-1，今天已经扩展到claudin-6和claudin-9了。昨天说冠状病毒对人类健康威胁不大，今天我们已经被SARS-CoV打蔫了。我们如果要作关于HCV的研究，需要了解HCV进入细胞的分子基础，我们就需要随时在小卡片上记录Deng HK刚被J Virol接收的论文。我们如果关心公共卫生，我们就需要在小卡片上写下“SARS，2003”。又如，我们需要了解knockout技术的历史，我们就需要记录：

 

Mario Capecchi   [Cell 1980-22-479]首次报道外源DNA随机整合入体外培养的哺乳动物细胞基因组中   [Mol Cell Biol 1982-2-1372] 首次报道了具有同源序列的外源基因可以定向整合如基因组的初步证据   ----- ------------------------------------------------------ Oliver Smithie   [Nature 1985-317-230] 介绍了采用stepwise selection procedure for recovering targeted cells carrying modified genes。   [Nature 1987-330-576] 首开基因治疗先河：targeted correction of a mutant Hprt gene in mouse embryonic stem cells。   -----

 

 

（2）解决文献引用时东翻西找的窘境。

 

我们写论文时，每一个陈述都需要有依据，需要evidences。这些evidences都记录在PubMed收录的文献里。我们往往知道我们做的陈述是得到已经报道的evidences的支持的，可是当我们引用这些文献作为依据时，我们每每找不到，或者要临时上网去检索。如果我们有分类的小卡片，上面已经把支持某一陈述的文献按照标准格式[journal year-volume-page]（如：[Science 2008-319-576]）罗列出来了，此时我们不就信手拈来了吗？

 

（3）象李长吉锦囊觅句那样，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也可以“锦囊觅idea”。

 

小卡片除了可以作为资料摘抄用之外，也可以象李贺那样，仅拿它记录偶得的妙句、灵光一现的idea。关于灵感的故事太多了，好像都说她是来去皆匆匆。这时如果我们能要把他一一记下，日积月累，我们终将能够“锦囊觅idea”。

 

不过，不再笔懒的舞文弄墨者总有一天会发现，卡片也太多了。记得吴晗的学生在《回忆吴晗先生治明史的方法》里曾经说过，吴晗曾经表扬过他的摘记类卡片，但批评了他的大事记类的卡片。可见，卡片虽小，学问很大。我想我们需要从今天开始就不断地去琢磨关于这小卡片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