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7:一个博士学位就够了（A Ph.D. is Enough）

2007.2.15

今天到蓝旗营的万圣书园去淘书，看到了两本教人念博士的书的中译本。一本是美国物理学家Peter Fiebelman的A Ph.D. is not Enough （光有博士学位是不够的），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另一本是英国生理学家Nancy Rothwell的Who wants to be a scientist? (谁想成为科学家)，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出版。

在刚出炉的电影《爱情呼叫转移》结尾，美女博士沈星告诉老同学落魄朗徐峥自己是双博士，显然是呼应了A Ph.D. is not Enough这个书名。可是，Feibelman的这本书讲的实际上并不是A Ph.D. is not Enough，所以需要两个博士学位。在我看来，Feibelman的这本书实际上应该叫做A Ph.D. is Enough，或者How to make a Ph.D. Enough.

Feibelman的这本书出版于1993年。我大概在1997年，自己已经获得博士学位一年以后才看到，当时大有相见恨晚的感慨。Feibelman是一个不错的表面物理学家，也是我们Columbia的校友。该书从整个学术生涯的角度来讨论博士研究生期间应该掌握和准备的实验室研究工作之外的相关的技能，包括博士导师和博士后研究的选择原则，做学术报告和撰写论文的基本原则，对职业生涯的选择和准备，如何应聘和面试，开始独立研究时如何申请研究经费和制定合理的研究方案，等等非常实际的问题。大多数这些内容，在做博士期间或多或少都有了解和接触，但是在Feibelman的系统总结之后，整个过程和内容变得脉络非常地清晰和易于理解。所以，我开始训练自己的研究生时都让他们了解这本书的内容和思想，有时候自己还会在小组讨论会上讨论其主要内容。

事实上，只有在具有一定的研究和学术的经验上才能深刻理解Feibelman的这本小书中讲的那些看似简单明了的说教。不少学生虽然看了此书，也未见得能付诸实践，并不能真在现阶段的学习中为自己的整个事业发展做长远的打算和准备。我们的学生往往太相信摸着石头过河这种游击队的行事方式，而不太相信未雨绸缪和笨鸟先飞这种正规军的做事原则。他们往往要碰了壁才认识到老师的许多教诲之宝贵，而且有时候后悔往往已经来不及。

如果在作研究生时好好地训练自己，并为未来好好地做准备，念一个Ph.D.就足够了。如果只是随便发表了文章就拿学位毕业，那么再念十个Ph.D.也是白搭。现在很多人觉得Ph.D.含金量小，根本原因其实是那个Ph.D.本身是糊弄来的。所以Feibelman和Rothwell的这两本书，对于弄清Ph.D.研究生期间究竟应该掌握些什么，如何为未来的事业发展做准备，倒是有很重要的用处。

Feibelman的这本小书，是复旦大学的王讯院士2005年读到后建议复旦大学物理系的钱佑华教授翻译出版的。Rothwell那本书，英文版出版于2002年，由厦门大学哲学系科学技术哲学教研室的乐爱国教授翻译出版。两本书内容大同小异，但后一本的篇幅更长。两本书都附有有用的参考书目，对有兴趣考虑将科学作为自己将来的职业的学生，以及刚开始进行独立研究的青年学者，颇有参考价值。

虽然我个人在博客中象堂吉诃德一样大力推崇科学的游侠时代的那些伟大的“民科”，但是大家都了解今天的科学研究已经是高度专业化和职业化的社会活动。所以，对未来的科学家和研究人员进行高度职业化的科学训练是非常重要的。这正是Feibelman和Rothwell两本书的价值所在。但愿我们将来培养出来的Ph.D.，更多能成为真正的学术正规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多数都是在学术上不正规的杂牌部队或游击队。

不过，我们也不要以为了解和学会了Feibelman和Rothwell书中那些规则就真的能够在科学研究的学术界成功。没有真正的研究做基础，掌握了这些东西，最多只能让一个人成为科学界玩弄权术的政客。学术界政客太多，正是我们要避免的。从这个角度上，我更愿意我的学生在研究生的早期能更多地专注于实验室中的科学问题，等到高年级时对科学研究本身已经有了足够深入的认识，再去掌握那些学术政治中的生存之道不迟。从这个意义上讲，Feibelman和Rothwell的书恐怕最终最大的用处是成为平庸的研究者在学术殿堂中的进身指南。对于真正具有研究天赋的人，最好不要太看重这些东西，研究做好了再学学，一点都不迟。我其实庆幸自己没有太早读到Feibelman的那本书，否则自己在做研究生时就不会无知者无畏地专注于研究科学本身了。我的博士导师也从来不跟我讨论研究内容以外的问题，直到我快毕业之前才与我谈论一些学术界的事情。不要让小孩和年轻人太早地接触政治和社会现实，否则会很容易妨碍他专注于知识和学问的发展，这是每个父母应当注意的。在推荐Feibelman和Rothwell的书时，这是值得提醒的地方。

不管怎么讲，Feibelman这本数的书名容易误导公众，让人以为博士学位中学到的东西真的不够用。其实，经过严格训练的博士，在社会的绝大多数方面都是够用的。否则，不是那个学生太不成材，就是那个训练他的博导该下课了。

A Ph.D. is Enough. 这是老师和研究生都应该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