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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现30年农村医疗进步的赤脚医生 - 转载 马德平 《大哥的卫生所

已有 4645 次阅读 2009-10-23 12:18 |个人分类:实验室最近论文|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赤脚医生, 农村医疗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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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的卫生所
作者:马德平
以前大哥把诊所开在马家柚树的家里,就叫马德林乡村诊所。现在安徽农村重新搞起了合作医疗,他的卫生所就开到了高河街道上。当然说是大哥的卫生所其实是不恰当的,准确的说法应是“安徽省安庆市怀宁县高河镇城东村卫生室”。上个月刚刚开张,大哥以花甲之年当了卫生室的主任,连他自己总共四个人,不分门类科室,都是经验丰富的乡村医生。国庆长假,又逢中秋,自八八年秋到成都上学以来,我已有二十多年没在故乡马家柚树过中秋了。随着宇儿渐渐长大,我也想经常带他到故乡走动走动,一则加深他对故乡的感情,二则天天待在城里弄得四季不明、五谷不分、六亲不识。对我自己而言,也习惯了出则飞机汽车、工作则会议谈话应酬、回家则电视上网书斋吃睡,生活非常现代,形式却非常乏味,对中东政局的了解超过了邻居(住了四年的对门姓啥我还不知道呢),完全没有了马家柚树家长里短的真实。安徽六日行,最使我感到欣慰地是大哥二哥他们饱满的精神状态、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对自己充满信心、对未来充满憧憬、对亲人充满关爱、对国家的发展充满自豪却没有任何欲取欲求。相形之下,我们所谓城里人太患得患失、太缺乏亲情关爱、太颓废、路上踩了个香蕉皮不是顺手捡到垃圾箱里而是痛骂政府不作为、失业了不检讨自己没技术、而是大骂农民工抢了饭碗或政府无能贪官误事、总之责任都是别人的,把保护部分人特权的户籍篱笆扎得比国籍还牢。忽然领悟到背靠农村的老毛何以能战胜背靠城市的老蒋,而城市居民受计划经济从生到死国家包圆的依赖思想影响又何以远远超过了农村,真正有活力的民营企业为什么大都发端于乡镇,说来大家可能要抬杠,中国能发展强大的根基其实是在农村,特别是农村里出来的那些人,与市场经济天然接轨。大哥当医生,应该有四十多年了吧。我一直对“文革”持全面否定态度的,但文革期间的有一件事我觉得是件千古功业,这就是“赤脚医生”,当然没有电影《春苗》中两条路线斗争那么邪乎。当时是每个生产大队选一两个人,当然是“出身”好的,我家解放前虽也有几亩地,好在解放前我们村几乎都是自耕农,谁也没比谁强多少,所以被评了个贫农,高河公社永丰大队支部书记马宗亚是本家叔叔,党的书记乡土观念还是有的,有好事一般都会是同姓优先,大哥人机灵,有点文化,在村里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选拔的时候我父亲还没“犯错误”,要不这好事也轮不他。客观地说,虽逢文革乱世,对新生事物赤脚医生的培训还是下了血本的,一开始就到县医院去脱产培训了好几个月,从医药卫生知识ABC开始,以后也每年脱产培训几个星期,每个月由公社卫生院开几次交流会,每个赤脚医生都指定了一个大医院的医生做指导。电影《春苗》赤脚医生用土方子斗倒了大医院里的臭老九医生,倒是真的丑化了这个新生事物的形象,所以在许多城里人眼里赤脚医生就是春苗那傻冒样,这是不公正的。当然当年各地选的医生也是良莠不齐、受的培训也是看各地方的热情,后来干不下去的或是勉强干也是个非法行医的也不在少数。农村自从有了赤脚医生,医疗卫生条件的提高是显而易见的,最主要是现代医学知识和医学理念的普及。比如说在我们那里,原来小孩子感冒或是什么别的病发了烧,不知道去吃药打针,而是用筷子沾水后立在那里,水干后看筷子倒向哪边,就说哪边有鬼吓着了孩子,要“捉吓”;要么用一种树叶烧烟熏;阑尾炎叫“搅肠砂”——必死;结核病叫痨病——必死;妇女生孩子离死亡就差一层窗户纸——看运气;我翻看过《马氏宗谱》,四十岁以上的很少,特别是妇女。有国粹主义者总喜欢吹嘘中医如何如何,我很是有些不以为然,任何历史上存在的东西都有其时代的合理性,现代文明也是在其基础上经过“扬弃”发展而来的。连“久病”都能成医,所以出一两个医术高超的“老中医”一点都不奇怪,临床经验丰富而已,问题是其整个的医学知识体系同巫术玄学有着某种不清不白的关系,很难说是科学的。有人死抱祖先的衣钵不放,不与时俱进,枉说比现代科学还要进步,是与现代科学不同体系的说不清、道不明、又不屑于经由现代科学手段检验的高深学问,其荒谬与义和团声称其符咒能抵挡洋枪洋炮有何异哉!别小看赤脚医生那个小小的医药箱、听诊器、注射器、消毒液,所到之处基本上也就宣布了老中医们关门歇业。比如我们村的老中医“陈老”识时务者为俊杰,心甘情愿的做了我大哥帮忙拿拿药跑跑腿的助手。专治跌打损伤的老中医“黄傻子”投靠无门,就只好跑到外地卖狗屁膏药糊弄陌生人去了。要不是八十年代“气功”热里又炒热了一批所谓国医,中医也基本上就算是一种文化现象进历史博物馆了。中国医疗卫生体系也不会象现代这么乱像环生,让方舟子们批来揭去,恐怕也同其他的一些科学事业一样同世界接轨了。我自己的小命也是大哥给救的。八岁那年,因为淘气掉进了村前的池塘里,捞起来时已经没气了,按传统说法断气了就是死了。也是命不该绝,刚好那天大哥在家里,他学的抢救溺水儿童的急救知识第一个就用在了我身上,在满村人的惊奇中,一个“断了气”的死孩子活过来了,也算是给他做了个免费的广告。几十年下来,村里的新生儿死亡率直线下降,人均寿命直线上升,七八十岁的老人随处可见,虽然我没有统计数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村里的人均预期寿命同城里已相差无几。当然我也不能把这都说成是我大哥的功劳,生活水平和整个社会医疗卫生水平的提高是关键,但大哥的确很好起了初检和保健员的作用。一千多人的大村庄,对所有村民健康状况最了解的就是他了,谁血压高、谁血脂高、谁有肝病、谁有胃病、谁爱酗酒、谁在外面胡闹过,他胸中都有一本账,根据不同的人提出不同的医疗方案,在家看的在家看,认为可到高河医院的到高河医院,必须到县医院的到县医院,到安庆市医院的到市医院,到专科医院的到专科医院,能帮忙联系的就帮忙联系联系。大哥为人热情且谨慎,半夜被人叫起床是经常的,几十年下来,他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没有人是在他手里耽搁的,除了我们村,他在周边几个村里也名气很大。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大哥他们这一代的赤脚医生也有过一次生存危机。对文革的反思中也波及到赤脚医生,因为同工农兵大学生一样,这赤脚医生也太有文革特色了,让人听起来就有点倒胃口,学艺不精的赤脚医生有意无意的草芥了人命的事也不是没有。有一阵子说是要取消,后来上面大慨是到各处调查了,觉得农村赤脚医生对提高全民的医疗卫生水平的确功不可没,虽是文革硕果仅存的副产品,居然保留了下来,上面还正式发了文件,统称为乡村医生。后来为了规范管理,根据《乡村医生从业管理条例》,乡村医生经过相应的注册及培训考试后,以正式的名义执照开业。大哥那时已年近五十,考试前真的非常紧张,临床经验这一条不用说,正规大医院的主治医生都要让他三分,就是文化课方面,大哥担心底子太薄。虽不能说的头悬梁、锥刺骨,的确下了一番苦功夫,几场下来,他都是一次过关,成为怀宁县第一批拿到正式乡村医师执照的寥寥几个人之一。做好一名深得人心的乡村医生,其实并不象大家想象得那么简单,城里人到大医院看病多少会受点气,所以这几年对医生的评价有点不太高,完全想象不出来一名乡村医生是如何的受到村民的尊敬,象从前的士绅,是超脱于村干部之上的头面人物。我又要借机鼓吹市场化了,有人说医改的毛病出在市场化上,准确地说是出在半截子市场化上,国家垄断的资源做市场化运作没有不乱的,市场就是市场,市场的核心是资源市场化。乡村医生虽说是有了执照,但村民们信任不信任你、想不想来找你看病,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关心你有没有执照,他相信的就是你多年来积累下来的信誉和服务质量。口碑不是一两天能造就的,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一个病例一个病例看过来的,服务质量也不是靠上面检查维系的,也是几十年如一日风里来雨里去一家一户的摸索过来的。我们村距离高河镇还很近,信誉和服务稍有闪失,人家早跑到高河的大医院去了。而且都是乡里乡亲的,一般来看病时都不带钱,先记个账,年底一并结算,大哥面皮薄,从不上门催问。前些年我回老家过春节,年前几天大哥总的特别忙,这些年平日里农村也就是些妇女儿童,外出打工的人春节回来时,一般会到大哥这里来把他们家一年来看病抓药的钱结一结。大哥掏出账本一笔一笔的算,乡里人都信得过他的账本,从没听说过有讨价还价的。有的人家日子过得紧,提前来打个招呼,说家里今年有什么什么事情,手头紧,拖一拖吧,拖拖就拖拖,实在没钱就算了。我经常看得出神:传说中的高尚医德与淳朴古风大慨也就是这样吧。大医院的傲慢与过度检查、过高收费反过来也帮了大哥的忙。村民们一年的全家收入也不过几千元,看个感冒都要花上一千八百,谁还敢再去,再说大医院看病就象工业化流水作业一样,一般的小病拿出作业也浪费了,稀里糊涂中还没有大哥看得细、也没有大哥拿得准。提起马德林医生,在周边几个村子都非常有影响,其他村子人也很喜欢找他。大哥还是个很遵守潜规则的人,因为各村大都有乡村医生,彼此有潜移默化的“地盘”,所以大哥从不越界,真信任我来我家看可以,但出诊东不过高河大河、南不过村前小河、北不过村北北河、西不过合安公路,就是亲戚来请也不行,这样才能与其他的乡村医生处理好关系,几个村合并后的城东村卫生室开业,他是主任的不二人选,与他的个人威望和融洽的人际关系是分不开的。除了看病,家里还有几亩田地,他和大嫂两个人种着。种田很累,收益很低,赶上个旱涝还得赔上种子化肥钱,但农民就是心痛田地,不种就觉得可惜,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现在看起来,小农经济似乎正走进死胡同,田地成了鸡肋,丢掉可惜,不丢累赘,其实现在也就大哥大嫂两个人,但还有五个人的田地,不是他们贪心,是实在没有人要,贴钱让人种也不干,只好自己硬撑着。农业真的面临着一个关口,如果还这样撑下去可能很危险,是可以尝试走走专业化集约化生产或农场化生产的路数了,把可以真正从事农业生产的力量充实下去,把发达半发达地区已经不再把农业作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劳动力抽出来,适时城市化,我觉得应该是时候了,应该主动动作,不要等到危机爆发了才动作。我这几年回安徽的频率还算比较高,应该说安徽近两年发展迅猛,特别是小城镇建设一天一个样,农村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也正在启动。由于城乡剪刀差,中国农村对中国的发展提供宝贵的积累,而农民们任劳任怨,在自己的国家不能享受平等的国民待遇,九亿农民没有分享中国现代化的成果,也就意味着中国其实并没有现代化。大哥二哥已是花甲之年,他们自己还在无怨无悔的吟唱:“六十岁壮劳动力、七十岁自足自给”,但更有权力对胡温新政作一些期待,农民们用汗水支撑了中国经济的基石,发展了的中国经济也应该适时反哺,在沿海城里习惯了布尔乔亚生活的人,也需要去接触广袤的内陆大地,那里有过去、未来。
(XYS2009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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