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高明

        生态农场里，我们清扫垃圾。在楼梯下的废土堆里，研究生乌云塔娜发现了一天很大很长的蚯蚓。因为她一直在做脉冲灯诱捕昆虫的试验，胆子变大了。以前见了虫子就害怕的塔娜，竟然用手抓住这条蚯蚓拿给我们看。

        学生们发现这条蚯蚓的时候，它已经受伤了：尾部或者头部断了一截，但没有完全分开，母体和断体通过一层薄薄的外皮连接着。

        我们把蚯蚓放到草坪上，看它能够逃到那里去。它开始是躺在草坪上的，但不一会儿，其头部在硬硬的草坪上打了个洞，开始蠕动着向下钻去。

        我用手指向草坪下土壤用力地扣了扣，感觉土硬极了(当时快1个月没有下雨了)，不知道它用的什么力气能够望下钻去。我立即掏出相机，拍下了蚯蚓逃生的全过程。

        蚯蚓是土壤中的动物，土壤就是它的家。只要它钻进土里，就如鱼儿游进了水里。农场建立之前，农民大量使用化肥，农药，除草剂，以及农膜，蚯蚓几乎没有了。我们停止了有害土壤的成分，它又回来了。

        这条拖着残体的蚯蚓，每间隔约30妙，就向土里蠕动一次，看起来很慢，但最终剩下的部分不多了。那段残体，不论如何也不能钻进土里，很遗憾，它被留在了土外。蚯蚓是能够断肢再生的，我们将断的部分埋进土里，希望它能够活下去。

        蚯蚓最终消失在土壤里了。我惊叹它钻土的功夫，生命的奇迹在于生存，可我们人类无视它们的存在，粗暴地干涉它们。面对顽强的生命，我只有敬畏的份儿。

        苍蝇是令人讨厌的，人类讨厌它们是因为它们总是在人面前飞来飞去，传播疾病，可它们自己很少生病。但有一次经历，使我改变对苍蝇的看法。

        那是个晚上，我睡前刷牙的时候，一只苍蝇飞来了，落在洗手盆的台子上了。由于台子湿，加上是在灯光下，它反应可能慢了，我用刷牙缸一下子压住了它。

        它受伤了，肠子被压了出来，流出了血。但是，它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拖着外露的肠子，在大理石的台子上挣扎着爬啊爬，它要逃生。在它爬过的台面上，留下了带血的印记，整整有三圈。

        它最后实在爬不动了，倒在逃生的途中。我成了杀害这只苍蝇的凶手，我感觉到犯罪感。

        苍蝇在地球上存在了近5亿年了；蚯蚓存在的时间更早；我们人类只有不到300万年历史。狂妄的人类，用他的各种发明（物理的尤其化学的），正在毁灭与其有过共同祖先的其它生命。当生命一个一个倒下去的时候，下一个要倒下的可能是我们人类自己。

图1 它在草坪上找了个缝

图2  不顾一切地向土里钻，拖着受伤的身躯

图3  再进一点点

图4 它似乎更有信心了

图5  每努力一次，它都停下来攒足下次钻的力气

图6 断体仅靠一点皮连接了

图7 再努力最后一把

图8  母体已基本进入土里了

图9 受伤的蚯蚓逃走了

图10 留下了断体在外面，它已经顾不上断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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