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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赴杭州，参加中美双边“纳米铁电”讲习班。西湖太过婉约，柳浪闻莺太过风花雪月，熬到最后一天方得天高云淡。契机偷得半日闲，款款移步到诸暨，且追随范蠡先生去那山里面的五泄宝地盘桓一日吧，以欣赏西施故乡凄美山之形态与水之动力学。

简陋的班车从诸暨县城往西南方向走，不过区区40多里，就开始将浙江南麓的青山绿水缓缓拉到我们眼前。这种意象的转换在江南春夏之交再平常不过。风对于运动的汽车充满凉爽与温柔；而一旦汽车停下来，风立刻变得喜怒无常，热火中烧。汽车穿行的村镇与我幼时熟悉的破旧村落并无二致，偶尔会镶嵌几栋很不相称的现代化“土”楼。车进入五泄景区里面，眼帘映入的图象完全不同，整个景区几乎笼罩在静谧和阴霾之中，让人感受到什么是“江上红日低，岸边寂寥垂。崖下三尺土，水面一抹邑”。

游船将我们载到水库尾部的渡口，以便好奇心能够拉动我们很快进入那窄窄的青山豁口。穿越一些人造的景观，没有要多久我们就站在第五泄(瀑布)的脚下了。

所谓五泄，就是一条山溪自山中喷出，急流而下，沿着婉曲的山沟依形构成五处瀑布。当地的古人不知道为何会为这一景观取这样一个乡土气息逼人的名字，读起来或者想象起来不是特别舒服。第五泄看起来非常壮观，大约二十米高的大瀑布从半山腰的石台上倾泻而下，形成浪花与水气交织的一幅白绸布，飘逸而激越。瀑布脚下站满了前来游览的人们，大家争相踏上瀑布底下的那几块大石头，背朝水帘咔咔地照相记录，以示曾经光临著名的五泄峡谷。来自无锡和宁波两支旅游团的看似官员们对着瀑布望一望、照一照，扭头往回走，吆喝着在溪边的凉棚里“捉对厮杀扑克牌，荤素妙语口常开”了。五泄嘛，就是这第五泄了。

要去看第四泄，必须得开始爬山梯。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游客会踏上去，上下几轮，到达山腰中的一块平地，那里是另外一种瀑布。水流在缓缓的石坡上欢乐跳跃着，一样地湍急和温柔。从这里往上看，视野开阔，景深音沉，万千皱波复翻飞，一千年长几何？爬到这里的人依然是将自己当主角，把“四泄”当背景，似乎“四泄”风采千万年，舍我几度秋月？景是好的、动人的，人未必领悟和融合，因为那是天地的安排。而我们即便玉树临风抑或是窈窕款款，依然没有溪流涓涓之幽长。

继续爬二百级山梯，溪水不再将大地当成奔流而下的筹码，她们安静地在那宽阔的石滩上漂浮着，形成一汪悠然自得，这该是“三泄”和“二泄”了吧。石滩上已经只有区区几位男女，或坐或站或匍匐地上与泄水交流、与溪声共鸣。这里不再有壮丽的景色，似乎是一座山顶上的村庄。我们的眼睛将淡淡的雾褐与岸边碧草青树柔和在一起，世外的嘈杂与尘嚣已然不见，只有纠缠的树根和镶嵌在巨石中的平湖墨镜，道不尽是哪里的风情。如果没有弄错的话，离“三泄”不远处的“二泄”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了，小得连附近少数的几位文人骚客都不再关注，以为天下如此淳美之地不再需要探求和询问，以为有了“三泄”“二泄”就达到了善的心、静的思、远致的终点和亲近的初端。

可是，我们还想继续往前方去求索，想看到“一泄”在哪里，芳容几可乱匠心否？取得青湿道，跃跃驻足缠。以为山峰绝，却见一桃源。迎面敲开树下荫，随手关闭雾中门，茶棚端坐青须汉，问讯峰回一路深。茶翁笑而不答，顺手一指，告知我们继续沿札道前行，并无险恶，一样可以回到起点。而此时，山道之间已无其他游人，顿时激起我等的豪情，遂收拾颓废，绝尘而前。

当然，前路毕竟非茶翁所言，很快就进入到峻拔高险的境界。先沿峭壁攀登，路面崎岖难行。满眼望去，群山寂静，幕抑天低。我们爬上绝顶时已经是汗如雨下、全身几可湿透。绝顶上有一破旧的小亭子，远远比不上学人亭的豪华绢丽，站在那里望群山会有一股强烈的孤独和苍凉感。周围郁郁葱葱对于我们似乎已经毫无意义，唯有我们的心灵堪比天高，要将我们的身躯与小亭子融为一体，领受这份孤独和苍凉。

离开亭子往前，就是峡谷深处下山的路了。那是一条沿陡坡蜿蜒曲折的石头路，滑而不绝、褐而不灰，每一块都炯炯有神，注视着我们。我们相互搀扶着蹒跚而下，感觉相当困难。不过一刻钟，峡谷就将我们隐没其中，外面的世界瞬时恢复了往日的沉静。随后的一个多钟点，我们在寂深的谷底下穿行，路面潮湿而原始，似乎很多年未有人造访此地。松枝路、青石桥，山风欲来映远箫。十里萧谷无烟处，一重草舍几碟茶。这应该就是五泄的西溪古道了。古道坎坷多少年，忽闻正午恋歌声；追寻“一泄”三千里，幸有西溪载婉程。

歌声未落，天开日出，雨打芭蕉，起点处的门楼已经被我们抛在身后！

是以记录诸暨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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