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与幼、大与小、强与弱

——拜谒黄梅五祖寺与四祖寺的感悟

华中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现代领导科学与艺术研究中心主任陈海春

 

龙嘘气成云，云固弗灵于龙也。然龙乘是气，茫洋穷乎玄间，薄日月，伏光景，感震电，神变化，水下土，汩陵谷，云亦灵怪矣哉。云，龙之所能使为灵也。若龙之灵，则非云之所能使为灵也。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矣。失其所凭依，信不可欤。异哉！其所凭依，乃其所自为也。《易曰》：“云从龙。”既曰龙，云从之矣。

——韩愈：《杂说一》

 

凡事讲个缘分。这个周日我到湖北黄冈市电力公司为他们的中层干部讲《如何做一个有魅力的领导者》。对于这个“人人都知道，个个笔下无”的事情，我是尽了力的，同志们也感觉较好，于是有了沟通的基础。当我问起黄冈市什么寺庙最有名，能否带我去看看，他们告诉我黄冈市管辖的黄梅县的五祖寺和四祖寺最有名。于是有了黄梅之行。

五祖寺与四祖寺位于鄂皖赣三省交界处长江之滨的黄梅县。黄梅在历史上素有“小西天”和“蕲州禅宗甲天下”及“佛教大事问黄梅”之称。那里是千里大别山最东南的一条蜿蜒山脉，山不是很高，却风景秀丽，人杰地灵，并因为这里有两座禅宗祖庭而闻名中外，被称为佛祖之乡。凡事有比较才有鉴别。承蒙黄梅县电力公司的关照，在大雨磅礴但适逢“三月十五”的好日子，我有幸拜谒了这两座著名的寺庙。

——五祖比四祖幼，但五祖寺比四祖寺出名。我们一行先来到五祖寺。五祖寺高大的寺门上书写着：上接达摩一脉，下传能秀两家。两侧雕刻着佛教两大宗师慧能和神秀的著名偈语。慧能的偈语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神秀的偈语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两位高人都是五祖的学生，学生了得，老师更是了不得了。

五祖弘忍，为我国禅宗第五祖，俗姓周，于高宗上元二年示寂，世寿七十四，代宗敕諡“大满禅师”。七岁，弘忍从四祖道信出家于蕲州黃梅双峰山东山寺，穷研顿渐之旨，遂得其心传。唐永徽二年（651）五十一岁，道信入寂，乃继承师席，世称“五祖黃梅”，或仅称“黃梅”。咸亨二年（671），传法于六祖慧能。我国禅宗自初祖菩提达摩至唐代弘忍之传承，为后世禅宗各派所承认。弘忍继此传承，发扬禅风，形成“东山法门”，禅宗传教自“楞伽经”改为“金刚般若经”即自其始。弘忍之思想以悟徹心性之本源为旨，守心为参学之要。门下甚众，其中以神秀及慧能二师分別形成北宗禅和南宗禅两系统最为知名。这源于弘忍选拔接班人的方法，他让弟子们各作一偈，以分辨其悟性高低。对于慧能和神秀的偈，弘忍认为前者的悟性高，所作偈能见本性，而后者的悟性略逊一筹，所作偈未见本性，于是将慧能定为接班人。

五祖寺保存的比四祖寺要好。五祖寺又名东山寺，位于黄梅县城北13公里的东山,是佛教禅宗五祖弘忍大师说法道场，也是六祖慧能大师乘衣钵之地。它既在我国佛教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又是著名的旅游胜地。而且在国际上，特别是在日本、印度等东南亚国家享有盛誉。五祖寺是由弘忍大师亲手创建于唐永微五年（公元654年）。寺庙自唐到清十分兴旺，唐宋尤盛，有殿堂楼阁一千多间，僧侣一千多人，先后还出了一百多名高僧。自建寺以来，每年朝山的香客数以万计，不少的文人骚客前来游览，并留下许多赞美的诗句。唐宣宗改赐寺为“真慧禅师”，宋英宗御书“天下祖庭”，宋徽宗御书“天下禅林”，元文宗赐弘忍大师法号“妙圆普觉禅师”，并改赐寺额为“东山五祖寺”，简称五祖寺，此名一直沿用至今。五祖寺风景秀丽，名胜古迹甚多。从一天门到白莲峰，沿途有释迦多宝来佛塔、二天门、千佛塔、东塔林、十方佛塔、飞虹桥、求儿塔、油朴树、洗手池、法泉、通天路、授法洞、棋盘石、大满禅师塔、讲经台、象石、放光石、飞来石、德福石刻、白莲池、白莲峰、钵盂石、碧玉等几十处。2006年5月25日，五祖寺作为唐至清时期古建筑，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

——四祖比五祖长，但四祖寺没五祖寺出名。我与四祖寺有缘。车从五祖寺出来，沿着一条刚修好的乡间公路前往四祖寺，没想到离目的地只有7公里时，道路因下雨阻断不能前行。我们那位在解放军开了十多年车的师傅，即刻往回走，又来到黄梅县城，我以为他会直接上高速，没想到他绕行几十公里后还是来到了四祖寺。正是因为推迟了几十分钟，我才赶到了“十五法会”，并在庄严肃穆、鼓乐齐鸣的大殿里滞留了近一个小时。

四祖道信，俗姓司马，寂于唐永徽二年（651）闰九月初四，春秋七十有二。临终前，将法衣交付给弘忍禅师，并垂诫门人：“一切诸法，悉皆解脱。汝等各自护念，流化未来。”言讫，安坐而逝。后谥“大医禅师”。道信生而超异，自幼即对大乘空宗诸解脱法门非常感兴趣，宛如宿习。七岁出家，后来，道信禅师听说舒州皖公山（今安徽潜县）有二僧在隐修，便前往皈依。这二僧原来就是从北方前来避难的三祖僧璨大师和他的同学定禅师。在皖公山，道信禅师跟随三祖僧璨大师学习禅法。道信禅师开悟见性，当在这期间。道信禅师开悟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留在祖师的身边，一方面侍奉祖师，以报法乳之恩，另一方面，借祖师的加持，做好悟后保任的工夫。僧璨大师走后，道信禅师继续留在皖公山，日夜精勤用功，“摄心无寐，胁不至席”。在皖公山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因缘成熟了，道信禅师便离开此地，四处游化。隋大业年间（605-617），道信禅师正式得到官方的允可出家，编僧籍于吉州（今江西吉安地区）的某座寺院。隋末天下大乱，道信禅师应道俗信众的邀请，离开了吉州，来到江州（九江），住在庐山大林寺。唐初武德七年（624），又应蕲州道俗信众的邀请，到江北弘法，旋即在黄梅县西的双峰山（又称破头山）造寺驻锡传禅。后称四祖寺。在这里，道信禅师居住了三十多年，道场兴盛，法音远布，“诸州学道，无远不至”，门徒最盛时多达五百余人，其中以弘忍最为著名。

四祖寺远没有五祖寺保存好，整个寺庙绝大部分建筑都为1995年后新建的。四祖寺初名幽居寺，后赐正觉禅寺，俗称四祖寺，为佛教中国禅宗第四代宗师道信（579-651）开山弘法之处。位于湖北黄梅县双峰山下，距县城15公里，占地110多亩，与东山五祖寺相隔20公里。唐武德七年（624），道信祖师改革古风，定居收徒，坐作并行，以农养禅。首创禅融般若、禅戒合一、顿渐并用，开后世南宗、北宗、牛头宗之先河，是中国本土化禅宗—东山法门的奠基人和始兴者。千百年来，历代王朝褒赠有加，四祖寺日趋宏大。全盛时期，拥殿宇八百间，住僧千众，地广八里，庵、塔、亭、桥遍布山林。然而近百年间，屡遭劫难，祖庭设施几遭毁尽，而历劫幸存的仅有院外的初唐毗卢塔、唐宋众生塔、五代衣钵塔、历代无名法师墓塔以及元代灵润桥、明月桥和历代摩崖题咏石刻、西山古道石板路等30余处。1995年12月，广东省光孝寺方丈本焕大师捐资3000多万元对四祖寺建筑进行修复，历时五载，建成殿堂楼阁200余间，使昔日祖庭，重现辉煌。2003年9月12日，本焕老功成身退，净慧大和尚继任方丈。当然，四祖寺也有知名的东西，其中三塔（毗卢塔、众生塔、衣钵塔）、两桥（灵润桥、明月桥）、一石刻（灵润桥摩崖古石刻群）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出道有先后，发展看变化，么言谁早晚，何必分高低。我在领导科学与艺术的课堂上，曾经讲过从政者的一种现象，两个同时进入政坛的人发展的速率是不一样的，最后到达的高度往往是不一样的。而且先晋升者未必是最后职务最高的人。从政首先是从业，从业有三大话题：一是养家糊口的手段，二是施展才华的舞台，三是确立地位的途径。早期，人们看重的是自己的经济地位，收入多少是标志；中期，人们看重的是自己的社会地位，事情难易是标志；后期，人们看重的是自己的政治地位，地位大小是标志。在职场上，人们普遍存在着心理学上对“延迟”不满足的现象，延迟满足是针对权力和地位而言的。权力是指产生某种特定事件的能力或潜力，任何一个社会组织都存在某种权力关系体系，个人在组织中必占据一个职位，因而他就具有某种地位，扮演某种角色。地位是指个人或集团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体系中所处的相对位置，地位可以分成两种：一是天赋性地位，它取决于性别、年龄、家庭关系及出身等；二是自致性地位，它往往与所受的教育和努力程度，以及职业和婚姻状况有关。人们总是从待遇和公正两个角度来看待权力和地位的，过低的待遇和不公正的体验将使当事人感到一种令人不快的心理紧张和焦虑。

让我们先看看同一系统内的故事。在同一组织内部，上下级的关系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年长者未必位高，年轻者未必位低；能强者未必位高，能弱者未必位低。我告诉学员们，对这个现象看不透，你就不要从政，否则痛苦甚多。从政是在等级体系下生存和发展的故事，是一个人与年龄赛跑的故事。“能级相符”法则，即凭本事获取社会地位，在技术领域里往往是成立的，在政治领域就未必成立。你的顶头上司的安排，非他本人之事，而是你顶头上司的上司之事，你反对顶头上司并不意味着对他本人的不满，而是对他选拔者的不满。况且，你对一个上司的不满是你有个性，你对多个上司的不满是你对制度的挑战；你说一个上司有毛病是上司有毛病；你说多个上司有毛病一定是你自己有毛病。

当然，作为位高者也要看明白，不要以为自己的地位高，就什么都高。开口就教训人，闭口就训斥人，是最无能的领导者，也是日后要遭到唾弃的人。我在题头引用韩愈的一段话，他是说君臣关系的，也可以引申为上下级的关系。好在文字不长，翻译如下：“龙吐出的气形成云，云本来不比龙灵异。但是龙乘着这股云气，可以在茫茫的太空中四处遨游，接近日月，遮蔽它的光芒，震撼起雷电，变化神奇莫测，雨水降落在大地，使得山谷沉沦。这云也是很神奇灵异的呢！云，是龙的能力使它有灵异的。至于龙的灵异，却不是云的能力使它这样子的。但是龙没有云，就不能显示出它的灵异。失去它所凭借的云，实在是不行的啊。多么奇怪啊，龙所凭借依靠的，正是它自己造成的云。《周易》说：“云跟随着龙。”那么既然叫做龙，就应该有云跟随着它啊！”

让我们再看看不同系统内的故事。干部交流也是我们这个时代培养、历练干部的一个通常做法。这就造成了两种情景：一是有的干部从一个比较“好”的地方交流到比较“差”的地方，二是有的干部从一个比较“差”的地方交流到比较“好”的地方。我称之为“米箩糠箩”现象。多数干部交流后都能与当地的人结合，做出新的业绩，用毛主席的话就是：“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但是，也有两种情况令人担忧。一是从“米箩”到“糠箩”的人，不明事理。要么认为自己从“米箩”来的高人一等，要么认为组织上对不起自己。所以下车伊始，就哇啦哇啦乱叫，指手画脚，好像多有本事。还有一种人从“糠箩”到了“米箩”，不明事理。要么志大才疏、以小国寡民的心态对待事务，不敢承担责任；要么以为有组织撑腰，胆大妄为。这种人你与他讲大道理，他拿小事来应对，你与他讲小事，他用大道理来周旋你，让你哭笑不得。这两种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刚开始人们还被他蒙住了，以为他多有本事，久而久之，狐狸的尾巴就露了出来，被人嗤之以鼻。

是呀，人比人当死，货比货当丢。人要总是与人相比，你活的安稳吗？货要总是与货相比，你不挑花了眼？有些事要明白道理，明白了道理后要依理笃行，否则是要遭报应的！

（谨以此文感谢黄冈市和黄梅县电力公司的朋友们，我答应黄梅县电力公司的领导，下次一定义务来此讲授一次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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