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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书的横笔是平的吗？
武际可
在许多指导书法入门的书上说写字应当“横平竖直”。意思是，写楷书的横笔时，应当把它写得尽量平，而写竖笔时则要把它写得直。经过仔细考察，我们发现，写字时，“竖直”大致不错，而“横平”的却大成问题。现在我们就来讨论这是为什么。
特定的文字由特定的书写工具完成。由于使用特定工具的方便，就会影响文字的形状和结构。甲骨文和篆书，大多是用刀刻的，而刀刻的动作，是竖刻运力比较方便，再加大多是刻在竹简和木板上的，而竹简和木板的纹路又是竖着的，沿着纹路易于行刀，所以甲骨文或篆书的笔画是竖笔或斜笔多于横笔，整个字也是纵向长而横向窄了。例如图1的“箕”字和“木”字，作为楷书的一些横笔在作篆书时都变成斜笔或竖笔了。
图1
说到楷书，应当想到的是，它是在汉代以后，随着书写工具普遍采用毛笔、文字载体又普遍采用绢或纸这种新的介质，为了书写的普及和方便以及提高书写的速度而逐渐形成的。
然而，书写速度的提高和方便是和人身体自身的构造密不可分的。我们书写时，一般是用右手执笔。写小字时，以手腕为依托，写大字时，由于手的活动范围要增大，就要以肘部为依托，把腕悬起来，写更大的字，更要悬肘。这样，我们在书写不同大小的字时，我们手的活动范围实际上是由腕、肘和肩关节分别为圆心(如图2分别以C、B和A为圆心)的不同大小的圆内。圆的半径大致是：以腕为圆心时是10厘米，以肘为圆心时，是40厘米，以肩为圆心时是60厘米。
一个起决定意义的事实是，与我们写字右手相关的腕、肘和肩是生长在身体的右侧。在以它们为依托书写时，它们也自然处于身体的右侧。以腕来说，书写时大约处于人体对称面右侧10厘米左右。肘则在对称面右侧30厘米左右。肩关节大约在对称面右侧也是30厘米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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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以上的事实，写毛笔字时，最省事和最快的方式，莫过于以上述三个圆心来画圆弧。而横笔的书写也就大致是上述三个圆上的一小段圆弧。由于弧度很小，所以横笔看起来接近直线，但无论如何还是可以看出它的弯曲来。又由于圆心处于身体的右侧，这段弧就不免看起来左低而右高，所以实际上我们写楷书的横笔是斜的，不是如有的书上说的“横平竖直”而是“横斜竖直”。
就楷书的各种笔画来说，写横笔最为方便，竖笔和斜笔比较不方便，所以事实上，楷书的结构大致上也是横笔多于竖笔。书写工具由刀刻改变为笔写，介质由竹木等各向异性介质变为接近各向同性的纸介质，字的结构也随之起变化，这就是篆书的竖笔斜笔多于横笔，而楷书横笔多于竖笔与斜笔。字的形状也由篆书的竖长进而变为接近横长或方块字。
为了说明楷书的横笔是斜的，笔者顺序从魏体、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赵孟頫、李邕的字帖中各选了一个横笔较多的“其”字，列在图4：
从图4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各种不同字体中的横笔都有不同程度的偏斜。以李邕最斜以柳公权最平。柳公权的“其”字横笔与水平线的夹角约10°左右，而李邕的“其”字，横笔的倾角可以达到20°。
横笔的倾斜不仅限于横笔要表现一定的斜率，而且会影响整个字的结构。我们考察下面六个字，仔细看“驾”字下方的四点、“光”字的左右两点、“茂” 字上边的草头、和“禁”字上边的两个木字、乐字上面的两个幺字和下面的两点、以及爽字的四个叉，它们的分布都有左低右高的趋势，各部分的位置都要与横笔的斜率相适应。所以我们可以说，楷书横笔的这种左低右高的特点取决于人体结构，而它又影响每一个汉字的整体结构。这是因为，凡是顺序写楷书的的左右两部分时，笔从一部分到另一部分移动，也是遵从由左至右的规律的，笔从一部分移动到另一部分的运行轨迹还是沿着如前述相应的圆最为方便。
图5
上面我们讨论的是横笔与字的横向并列要素的偏斜问题。我们的理由是凡是运笔横向移动时，最为方便的无非是以我们所说的圆心来画圆。但是，如果所有的字都这样来写，那么每个字都大体上形成一个左下右上的偏斜的平行四边形，如图6。如果整篇楷书都是这种形状，就不免过于呆板和单调，一点也不美观。书写不仅有传达信息的实用价值，而且要给人以美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