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云生 田新苗 李存富 来源: 发布时间:2011-12-6 18:13:40
高山台站的年轻人
——中国科学院藏东南高山环境综合观测研究站见闻

 
几栋红顶白墙的小楼镶嵌在群山环绕中,门前一条清澈的小河翻卷着浪花,远远望去,似乎是一座度假的山庄别墅。
 
铁门打开,下车,一条黄狗摇着尾巴迎过来,主人提醒:“别怕,这狗不咬人。”而另一条被拴在一旁的黑狗正冲着人汪汪直叫,这里又仿佛是一个古朴的农家大院。
 
进门,一楼的栏杆上挂满了湿漉漉的外套,窗台上墙脚边摆放着十几双沾满泥浆的球鞋。
 
墙上挂着一排精美的展板,展板上罗列着一个个课题、一组组数据、一幅幅图表。尽管这些课题数据图表一般人看不懂,但从它的制作之精细上看,这是主人的珍爱,同时也表明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科研单位。
 
前不久,记者来到位于西藏林芝鲁朗镇的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研究所(下称青藏所)藏东南高山环境综合观测研究站。研究站坐落在距林芝80多公里的山脚下,院子有几十亩地大,四周青山环绕,景色宜人,十分宁静,只有门前那条奔流不息的小河是唯一的声响。忽然,“当当当”一阵急促的敲盆声打破了宁静,食堂开饭了。据说这是他们的“传统节目”,因为这里太安静,敲盆子每个房间都听得见,就以此方式召唤大家吃饭。
 
大家陆陆续续来到餐厅。副研究员张林向记者介绍,每年6到9月是野外科考的最好季节,青藏所的博士、硕士研究生带着课题来这里准备野外考察。在餐厅里,一群刚从野外考察归来的年轻人围拢在一起吃饭谈笑,那条黄狗在桌下窜来窜去。
 
张林,瘦瘦的中年人,从事青藏高原研究十几年。他说,在这里进行野外考察要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高原反应、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所以干这行首先必须有好身体,能干重活。他说自己是“体力劳动者”。他向记者描绘了他们日常野外考察的场景:坐大半天的车才到目的地,然后背着几十公斤的仪器爬山,爬到海拔4000米以上,这时已经筋疲力尽,甚至头疼恶心。然后扎帐篷,开始观察取样记录等等,吃自己带的食品,一住好几天。这季节又是多雨,早晚温差大,淋雨挨冻是小事,就怕出意外事故或是生病。一次野外作业下来,不感冒生病算是幸运的。在这里,必须吃好喝好,养足身体,否则就是负担。
 
徐海青,台站负责人,是野外考察的“后勤部长”,两口子都在站里,4岁的孩子寄养在安徽老家。考察旺季,他开车随队员一道爬山涉水,风餐露宿。一次为了在7000米冰川上打凿取冰芯,他陪队员在“冰屋”里整整住了一个星期,那份寂寞难耐逼得人“想跳下去”。考察淡季,其他人或回北京或回拉萨,而他留守在站里,与那山那水那狗为伴,继续受着那份寂寞,只有春节,夫妇俩才回安徽看望孩子。记者问没想办法离开这里?他沉思片刻说,孩子还小,过几年再说。然后他话题一转,说中国科学院和青藏所都很重视野外研究站建设,投了不少钱用于硬件改造,这几年条件好多了,能上网,看电视。他指着这排楼房说,这是今年建好的,可以保证科研人员到这里考察研究吃好喝好休息好。
 
薛永刚,一个憨厚的小伙子,博士。他2009年第一次出野外,翻越唐古拉山,被困了30多小时,由于缺氧,流鼻血呕吐,当时心里很沮丧,想到报考这个专业时,老师说要有思想准备,这时才体会到这个“思想准备”意味着什么。3年的野外锻炼,不仅炼就了他的体魄,也使他找到了事业的动力。“现在,我感到很有兴趣,虽然我家人不知道我这么苦,但我认为我的研究很重要,我必须做下去。”他的第一篇论文刚交给导师。他说,他对论文充满自信,并希望继续做这项研究。
 
兴趣、自信,或许是许多从事青藏高原研究的科技人员的共同特征。张林告诉记者,由于青藏高原具有特殊的气候地理条件,在青藏高原做出的东西往往就是世界性的东西,外国人很感兴趣。现在,有的研究方向外国已走在前头,我们的压力很大,当然,这也是一种鞭策。
 
刘新圣、王亚峰、罗伦、李晓霞、俞洁辉……他们的专业或有不同,做研究的时间有长有短,也许将来他们中起码有一半人毕业后去干别的工作,不再从事这项研究。但现在,他们在认真地做研究,认真地完成学业。不管将来如何,这段经历都将是他们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而留下来的则意味着把一生的智慧、心血和汗水奉献给这片神奇美丽的土地。
 
第二天清晨,我们准备离开,在院子里话别。那只不咬人的黄狗依然不声不响地摇着尾巴,那只被拴住的黑狗依然在叫。我们上车时,一位小伙子提着行李走来要搭车去林芝。他在林芝乘车到拉萨,然后再去唐古拉、沱沱河取回野外实验标本。唐古拉、沱沱河在很多人眼里是遥远而又神奇的地方,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给人感觉就好像要去逛一家超市那般轻松。■
 
《科学新闻》 (科学新闻2011年第12期 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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