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习记者 姜天海 来源: 发布时间:2014-2-12 16:59:30
芬兰驻华科学与教育参赞Mika Tirronen:
科研合作,中国很靠谱!

 
Mika Tirronen虽然从2012年9月1日才开始担任芬兰驻华科学与教育参赞。
 
但他与中国的科技合作却可以追溯到七八年前。当时,他在芬兰科学院担任项目管理者,负责与中国所有科研资助机构的合作。
 
在他的带领下,2005年开始,芬兰与中国联合资助了为期4年的大型神经系统科学试验项目,成为中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与亚洲以外国家进行的第一次联合资助研究项目。
 
这位新参赞在未来的三四年内会为中芬科技合作带来什么?《科学新闻》带着这个疑问对Tirronen进行了专访。
 
《科学新闻》:您认为中芬两国科技合作中最突出的一点是什么?
 
Tirronen:中芬两国在科技合作中最突出的就是良好的科研资助。我们早在2002年开始,就与中国的重点实验室有小型的联合资助项目。在过去10多年的时间里,每年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中国科学院和中国社会科学院与芬兰的基金资助机构都会联合资助两国的科研合作项目。
 
我们是欧洲第一个与中国进行联合研究资助的国家,中国基金委也因为两国长期良好的合作将芬兰作为第二大合作伙伴,第一大合作伙伴是德国。
 
后来,基金委感受到我们和德国是中国的主要科研合作伙伴,因此在2010年和2011年,中、德、芬开始进行免疫学和数学方面的三方联合资助项目。
 
《科学新闻》:目前中芬两国的科研资助体系采取什么类型的运作形式?
 
Tirronen:芬兰在研究资助的合作上,是欧洲第一个、也是最活跃的国家之一。每年,芬兰为中芬两国科技合作项目提供至少2000万元人民币的资助。大约资助4到6个项目,
 
我们每年的联合项目都限定了不同的主题,因为我们需要限制报名人数,因此主题会比较具体,如免疫学而非范围过广的健康领域。2013年已经完成的是针对森林研究开展的项目,但在2014年,我们将主题规定为人类心智(human mind)。
 
两国科学家各自把申请交给自己国家之后,我们邀请外国专家咨询委员会对申请进行评估排序,然后决定前五名申请团队。
 
今年的评审结果已经在网上进行公示,中芬两国的合作项目共有三个。因为今年除了与中国的项目之外,我们还有与俄罗斯和欧盟的联合资助项目,总金额达三四百万欧元。
 
但是由于各个项目之间互相存在竞争,因此今年中芬两国的合作项目中,芬兰方面共投入100万欧元。
 
《科学新闻》:芬兰的科研人员如何看待两国的科技合作?
 
Tirronen:去年夏天,我们面向所有参与芬兰科学院资助的中芬科研合作项目的芬兰教授进行了满意度调查。我原以为所有科学家都是批评家,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满意度结果竟达到90%以上。
 
所有调查对象都非常看好中芬的科研合作,他们都觉得中国是科研合作的好伙伴,希望能够继续合作下去。受调查的芬兰科学家唯一抱怨的就是实际中存在的一些障碍,如签证申请的过程,或者是如何运输实验动物或组织样本。
 
有些科学家甚至警告我们,中国的科研水平和论文质量正在突飞猛进地发展,如果芬兰科学院在未来不够重视与中国的科研合作,将会失去当前的大好形势。
 
《科学新闻》:在多年的中芬科技合作中,您认为中国作为其他国家的科技合作伙伴,有哪些优势?
 
Tirronen:中国非常注重实际,谈判文化也非常开放。因此芬兰和中国人做项目的时候,双方会非常灵活,遇到困难也懂得绕着走,不会说恪守哪方的规矩或者强迫另一方去接受他们的规矩。他们都知道双方需要妥协。
 
但是很多欧盟国家不愿意这样做,都希望对方跟着自己的步调走,因此项目很难见效。中国的基金委非常靠谱,我们和欧盟很多国家有联合项目,他们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不是最后一分钟取消项目就是预算不够了。
 
但是中国就从来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每年的项目一直进行得很顺利,只有实际操作中的小问题。因此我们非常喜欢与中国合作。
 
当然中国也有不同的合作机构如基金委、科技部等,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职责和规章制度。因此在与中国合作时必须要知己知彼,调整自己的合作方式。
 
可能中欧之间的合作问题就在于欧洲或欧盟国家不了解中国具体某一个合作伙伴的角色作用和规章制度。你必须要理解这一点,然后才能合作顺利。
 
《科学新闻》:那如何才能做到知己知彼?
 
Tirronen:我们与中国的科研合作开始于2005年的神经系统科学合作。
 
那时,欧盟也才刚刚开始与中国进行科学合作。为了与中国合作的更顺利,欧盟召开了很多研讨会,而我们的神经系统科学研究项目也因此成为了标杆。
 
当时,他们请我到布鲁塞尔,与大家一起讨论如何与基金委合作,并告诉他们芬兰与中国进行科学合作时的具体实践与步骤。我给他们很多步骤上的实际建议,比方说如何与中国合作,如何做资助决定,什么步骤,我们有没有公共的评审小组或委员会,又或是以独立委员会的形式进行协商。
 
欧盟也开始考虑这些程序方面的关键问题,是否需要建立独立或联合的委员会、预算问题、基金分配问题、如何建立对等基金等。
 
当然欧盟也不会忘记知识产权的问题,这些都是非常实际的问题。由此,欧盟开始尝试与中国的合作。
 
但这对于欧盟来说不是易事,他们习惯了自己开展项目,然后向中国科学家开放参加的形式。比方说欧洲研究委员会,再比如说今年即将开展的“地平线2020”项目,他们只想找最杰出的项目,不管科学家的国籍。
 
但是只要欧盟想要和中国一起做事或者决定项目的时候,就会困难重重,因为双方的体制不同。
 
因此最好的方式是两方单独进行项目资助,但是面向双方科学家开放。例如,去年科技部就面向中欧合作开放项目,但是欧盟的参与者需要自带资金,现在的“地平线2020”项目也是这样,中国人可以参与,但必须自带资金。
 
《科学新闻》:您从芬兰科学院一名具体项目负责人的角色转换到如今的中芬科学与教育参赞,能否分享一下您在角色转换上的经验?
 
Tirronen:之前我在芬兰科学院的工作更加实际,主管项目运作,因此我在中国有很多实际操作而非只停留于讨论层面,比方说我会去建立联合项目,共同做一些实际、具体的决定。这对我现在的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但我的工作职能也有一些改变,我的职位是直接向芬兰教育部(主管教育、科学)负责的,因此我现在不止关注科学、联合研究,也要时刻想着整体布局,掌握从中国的基础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到科学各个层面的机遇与挑战。
 
因此我的任务首先是了解什么是中国,中国的教育与科学需求是什么,芬兰可以从中获得什么样的合作机会。因此我们的眼光更加远大。去年年底,芬兰教育部部长与中国教育部副部长签署了教育合作协议,我认为两国的科技合作会越来越好。
 
《科学新闻》:您如何预测未来中芬科技合作的领域?
 
Tirronen:健康科学的合作是大趋势,如人类基因组,不是单纯地去治疗症状,而是试着理解癌症与神经性疾病,如帕金森、老年痴呆症的机理,从分子层面进行解析。同时,药物疗法也越来越个性化,因为每个人的基因不同,对未来疾病预测就不同。因此你可以分析自己的基因,确定未来最可能得的疾病,然后就能够开始组织、研发预防医学。
 
预防医学一直在我们的合作清单上,但从来没有开展过项目,希望未来两国能够真正在这方面有所作为。如果你看一下中国优势科学,其中一个崛起的领域就是健康研究和基因组学研究。
 
中国为此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因此未来中国类似干细胞治疗和神经系统科学将成为优势学科,也会成为其他国家的合作重点。
 
《科学新闻》:您对于未来中芬科技合作有哪些建议?
 
Tirronen:从我们自身来讲,一个问题是芬兰方面的预算有限。中芬的体系不一样,在中国,项目科学家的资金是科研人员所属单位发的,但是芬兰科学院却要在这些项目资金中支付人员的工资。因此项目中大部分钱都用来给工资了,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中芬两国的资金是不对等的,比如,芬兰可能出资50万欧元,基金委却只出资5万欧元。因此,未来我们希望能够在这方面做得更好。
 
未来,我也希望中芬两国在进行科技合作的时候不要提前设定主题。基层的科研人员只要发现好的合作机会就可以找到芬兰科学院或者国家基金委,这样会形成一个非常开放、自下而上的体系。
 
现在我们的项目都是预设主题,每次项目都提前决定要面向一个领域、一个部门资助五个项目,预算也很死,因此整个体系变得有些僵化。而且资金管理机构往往有不同的部门,受限于不同学科领域及其年度预算,因此预算管理不够灵活,机构有钱大家也不能一起用。总是有各种制度制约和挑战,因为我们的梦想是建立一个非常开放、自下而上的自由体系,双方有非常灵活的预算,而且面向所有学科一起开放,但是这很难实现。■
 
《科学新闻》 (科学新闻2014年1月刊 对话参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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