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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庄不哭

已有 3045 次阅读 2008-5-19 15:03 |个人分类:生活点滴|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本报记者李天舒 发自青川县
关庄不哭
——记地震后的关庄镇卫生院
  5月16日中午,我跟随一名志愿者,前往青川县最严重的地震受灾区——关庄镇。
  通往关庄镇惟一的道路已恢复通畅,但危险依然存在,两边陡峭的山壁上,泥石流和塌方的痕迹随处可见,一路上不断看到被落石砸扁的车辆。
   这里,依然没有电,没有通讯信号,象个文明的“孤岛”。这个镇的数个乡,由于山体整体滑坡,阻断了流经关庄镇的河流,形成巨大湖泊,救援队员依然没能顺利进去。地震发生之后,卫生部和当地卫生局往这里派出了大批的医务人员。
   在关庄镇干涸的河谷两岸,到处是帐篷,各种颜色塑料布搭建的简易帐篷,是数千名无家可归的灾民;而蓝色的写着“救灾”字样的帐篷,是医疗队、救援队员和志愿者的工作场所和住地。
我看到了这样的几顶帐篷。
   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帐篷边的两位医生——他们如此与众不同,他们满脸疲倦,胡子拉喳,衣服肮脏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白色,他们的脚上,穿着沾满泥土的塑料拖鞋。
   询问之下,得知他们是关庄镇中心卫生院的医务人员。5天来,他们没有洗过一次澡,而衣服都埋在废墟之下。
   5月12日下午3点,这本来该是一个普通的下午:卫生院里,十来位病人正在输液,卫生院唯一的护士——柳清蓉正在帮助患者换药。
   然而,地震没有预兆的来了。卫生院的房屋开始剧烈摇晃,墙壁开裂,砖头不停掉下来,砸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卫生院的一栋房子顷刻倒塌,另一栋也多处受损,随时面临蹋陷的危险。
   “快跑!” 医生王振邦本能的喊出来,此时的他正在医生办公室里,他几次想抓住桌子,但都没办法抓住,他摔倒在地上,试图站起来,但无法站稳。
   “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一想,还有这么多患者,太害怕了。” 王振邦说。
   卫生院的几位医生,在跑出来之后,抓紧时间协助患者往空地转移。清点之下,他们没有损失一位患者和医生。“太幸运了。” 柳清蓉说。
    地震之后的关庄镇,残塇断壁,烟尘笼罩,没有一间房屋完好无损。一场仅仅持续数分钟的可怕灾难,就让镇上的居民们失去了熟悉的家园和他们的亲人。
陈志清,这位在卫生院工作了整整28年的卫生院长,看着辛辛苦苦建起的卫生院一片狼籍,伤痛欲绝。
   然而,他没有时间流泪,更没有时间看望同在镇上家里的情况,此时,电力和通讯都已中断,陈志清悟着被砸肿的脚,很快做出了决定:“一个医生都不要回家,赶快抢救药品、器械,赶快救人,伤者会越来越多的。”
   事实证明陈志清的判断是对的,灾害发生后仅仅20分钟后,第一位受伤者——60岁的关庄镇居民徐秦怀就被送过来了,之后,越来越多的地震受伤者从各处被送来。
   余震还在继续,但是卫生院的医务人员已经忙碌起来,他们竭尽全力地在废墟里抢救医疗器材和有限的药品,并在附近找到一个半露天的简易工棚,建立起了只有一间“房子”的临时卫生院。
   由于缺乏必需的药品,缺乏开展重伤救治的经验,医疗条件的简陋,很多送来的重伤患者让这些乡村医生束手无策,当时的景象,没有人愿意回忆。
   住在镇上的卫生院医生家属,也自发赶到卫生院里,并被组织了起来,主动承担了为患者和伤员做饭、烧水等力所能及的任务。
   记者见到柳清蓉的时候,她正在给村民发放药品,这位有着美好名字的乡村护士,衣服虽然沾满灰尘,但看得出,她还很细心的保持着衣服的整洁,甚至,她坚持带着一顶护士帽。
   地震发生时,柳清蓉的母亲留在老家,父亲则在成都,而丈夫在外出差。她感觉到无助。
   先是丈夫冒着生命危险,沿着塌方的道路,徒步赶了回来,并开始在卫生院帮忙。
   柳清蓉的父亲,是邻近一位乡镇卫生院的退休医生,灾害发生后,象大多数在外地清川人一样,   他立刻选择徒步方式走回关庄,在见到女儿后,他改变了先回家的主意,而留在卫生院,参与抢救受伤者。
    5月15日,一位逃离出来的村民,告诉了柳清蓉,她的母亲被埋在老家的屋子里,不幸遇难,至今还没有被挖出来。
   5月16日,随着大批支援的医务人员到来,柳清蓉的父亲终于可以休息了,他和儿子一道徒步回家。
   虽然眼神中流露着焦急,但柳清蓉还是选择继续留在卫生院里:“就我一位护士。”她说,这就是理由。
   记者在关庄镇采访的时候,已经距离可怕的灾害发生整整5天,这5天里,卫生院的医生们没有洗过澡,几乎没有休息过,前一天才吃上了米饭,并终于搭建了属于自己的帐篷医院。
   在记者采访的那个晚上,还看到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位接受治疗的小孩,怀疑得了急性阑尾炎,接诊的来支援的医疗队医生认为,需要紧急运到广元市区的医院里。但是孩子的母亲却不同意:“陈院长还没有表态过,他说转我才能转。”
   没有别的,仅仅因为信赖。
   震后的第5天,这里依然余震不断,如同生活在火山口上,但关庄镇中心卫生院的医生们已经习惯。
   这是一所有13个人的卫生院,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位于深山里的乡镇卫生院,所有的医务工作者,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医务工作者,因为普通,所以他们常常被大多数人所忽略。
在地震没有到来之前,他们常常发愁自己的未来,陈志清告诉记者:“我们没有解决养老保障,大多数医生一旦退休,就拿不到工资。”
    这个卫生院,每年的拨款仅仅7500元,其中5000元是疾病防疫拨款,2500元是妇幼卫生拨款。 
   在简陋的卫生院帐篷里,记者与几天没有合过眼,采访满眼都布满红丝的陈志清对话:“家里怎么样呢?”
   “我还没有去看过。” 这位坚强的汉子说,他的家里,还有80多岁的父母亲。
   “你有什么希望呢?”
   “我真的希望一切都会过去,希望卫生院能重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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